中国诗歌的巅峰之作

中国历史悠久,文化灿烂。灿烂的文化中,诗词独树一帜。

从春秋到更早时期的诗来看,国风无疑是先民最原始最淳朴的情感表达。他们歌颂自然、歌颂劳动、歌颂爱情,也发泄不满和愤怒,用词简单直率,不加掩饰。那时有派官员到民间采集诗歌,相信这些诗当时是可以聚众歌唱的。雅和颂句式的成分就要复杂一些了,没有国风那般纯粹。因为出现了专业写手,而作为写手的“士”因其身份的复杂,使情感的表达复杂起来,诗的形式也复杂一些。

孔子编《诗经》,从三千多首诗中收诗三百零五篇,被他删掉的再也无从知晓,遗憾也没有用了。诗集三百篇成为诗经三百篇,就是以诗为经,教化人民。从《诗经》三百篇来看,孔子虽看重礼乐教化,但对先民的情感宣泄却很包容。那时《诗经》还不叫《诗经》,而叫《诗三百》。

从《诗经》到骚体诗的出现,似乎有几百年的沉寂,但骚体诗突然横空出世,石破天惊,屈原和他的《离骚》达到了我国诗歌的巅峰。一是诗体之美,一是诗篇之长。这首自传体式的长诗当真是不拘一格,洋洋洒洒,将一个空怀抱负、王庸臣佞国将危亡的落魄大夫的悲愤绝望,表达得惊天地,泣鬼神。

《离骚》是屈原遭小人谗言后被流放时所写,离是离国去乡,骚是悲愤难忍,自证高洁。在楚地,骚是一个贬义字,以屈原的高洁,他不会在如此重要的诗作中取一个不洁的诗名。但他无论怎样吐露心迹,怨气都无法消解。如果是后世人给取的这个诗名,倒也恰如其分,因为屈原的经历是后来的士大夫们相同的经历,李白、苏东坡们莫不如此。所以《离骚》不是屈原的《离骚》,而是中国式士大夫的《离骚》,其影响可知。

《离骚》中写到志向时,豪放高亢,写到悲国伤己时,则缠绵悱恻,其浪漫主义与现实主义的完美结合,在中国的文学史上是空前绝后。后来有唐诗宋词,有豪放婉约,都从这儿源出。

屈原的诗后被冠以楚辞或骚体,除了他的几个学生,这种体式,就此绝后。楚辞的美或是屈骚的美,是很难被超越的,因为它没有制式,要自由发挥,全凭诗人卓越的才情。

楚辞之后,五、七言诗兴起,到魏晋南北朝时涌现出许多大家,但诗的形式没有延续楚辞的长短句,却是沿着诗经、汉乐府的短句而发展。楚辞的长短句,长短不一,起伏不定,错落有致,有抑扬顿挫之美。魏晋后,诗未曾承袭楚辞的形式,却用五、七言,并固定下来,也许是自有内在的逻辑。这种规整的形式易于创造,易于记忆和流传。在对仗被赋予音律美之后,读起来朗朗上口。对字词的推敲让诗人们着迷并乐此不疲。

到盛唐时,律诗绝句天下普及,从皇帝到士大夫到名妓到僧人,乃至贩夫走卒,少有不会作诗的。那些流传千古脍炙人口的佳作,大都出自唐代。唐代的诗人数不胜数,唐代的诗流传于世的有说十万多首,可以说,唐代是一个被诗侵染的时代,那些各式各样的人们从各个角度反映或是记录下了全唐的方方面面。我们从唐诗中感染到的是盛唐的大气和诗人们的内心宁静。回看中国五千年历史,基于大唐气象伴生的唐诗,是中华文化中一颗最亮眼的明珠。此后千余年来,不管国运如何变化,唐诗都伴随着国人,抚慰和激励着每一个人的心灵。所谓“诗和远方”,诗就是一种精神支撑,远方则是希望。

唐诗能流传这么久远,又这么普遍,在于它的形式。一首五绝,短短二十个字,便带给你一个无穷变化的画面,让你沉浸其中并浮想联翩。虽然唐诗中有五言古体、七言古体、乐府和其他体式,但律诗和绝句已成了主流。这是因为它简短、节奏感音乐感强,易上口,易背诵,易流传,而且易创作,耐玩味。

宋代,特别是北宋,繁华甚至有过于大唐,士大夫们享受着繁华,享受着自由宽松的气氛。宋词的产生应该来自酒肆青楼。宋词是可以谱曲歌唱的,是不是每一个词牌就是一种曲调我不知道,但每一个词牌对应的词都有规定的格式,各不相同。在青楼和酒肆点唱词牌当时应该很普遍,一句“凡有井水处皆能歌柳词”,便知晓当时的词便是歌,只是后来词蔚为大观,与乐曲渐行渐远。宋人也写律诗,与唐时无异,但觉得一朝当有一朝的气象,需另辟蹊径,有别于唐,于是宋词便大放光彩,个中高手如云,也留下大量的传世佳作,使唐诗宋词等量齐观。

明清时,白话小说渐盛,诗词的形式基本被固定且沉淀下来,渐渐成为士大夫和读书人的个人爱好,但仍然是孩童启蒙的教材。不同的诗词选本被刊印,诗词沉淀而不沉寂,诗词的传承仍不绝如缕。

时至今日,喜爱诗歌的人,仍然视唐诗宋词为瑰宝,或写律诗,或填词,只要还有中国人存在,唐诗宋词永远不会消亡。但人们不会去模仿诗经了,不会去模仿楚辞了,更不会模仿元曲了。就唐诗宋词而言,我就更偏爱唐诗一些,因为唐诗的简短流畅是宋词不能比的,这是唐诗的优势。

我自小喜欢古诗,特别是当知青时,終日劳累,辛苦寂寞,手边有一册唐诗,通过诗,穿越时空,感受他们的悲喜,沉沦其中,如饮琼浆。现在已到暮年,还是一如既往的喜欢古诗,虽说读诗如参禅,每一个人的感受都不同,但受益是相同的,在感受美和雅之外,还感受到中国文化的厚重及与古人神交的愉悦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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